第九十八章

第十五章 总攻(2)
　　“冲、冲！跟我上！”刘疙瘩朝脸色苍白的新兵喊：“别往回跑，否则你的屁股眼要挨子弹了！”
　　双方几百挺轻重机枪、冲锋枪同时吼叫。
　　人头攒动，杀声鼎沸。有人挤踩死，被后人踏成一滩软乎乎的肉垫。有人负伤哭天喊地叫救命，但谁也顾不上。
　　突击连以巨大的冲击力撕裂防线，部队已冲上城墙，用猛烈火力扩展通道，蝗虫飞舞般的子弹打得墙头碎石飞迸。冲上城楼的战士用冲锋枪、手榴弹消灭火力点，硬生生撕大缺口。双方死伤士兵像枯树叶纷纷被刮落城墙下。攻守交汇处尸体横七竖八叠落，从后往前冲的人都插不进去脚。城墙上铺了厚厚一层手榴弹碎片。
　　一枚手雷滋滋冒着白烟滚下来，刘疙瘩手疾眼快拾起仍回去。“轰”，几个国军士兵被埋在倒塌胸墙的砖石里。一个中尉军官的尸体半陷在砖堆，露出脑袋和半个肩膀，肿胀的头颅显得异常硕大。他紧攥着手枪，嘴巴内有颗金牙闪烁，保持着死前的惊恐。
　　解放军战士的一条腿被重机枪打断。在撕裂人心的惨叫声中，他单腿木桩似支撑着，怀抱冲锋枪喷吐火舌，一梭子弹打尽才“咕咚”倒地。
　　吴孬攀过箭垛冲上城墙，刚端枪站稳鼓腮喘了口粗气，还没来及换弹夹，突然从废墟后窜出一个头戴墨绿色钢盔、身穿美式军装，横端步枪的国军中士。中士左手按压中正式步枪护手下方的锁扣、解锁甩出刺刀，猛地朝吴孬后腰捅来。刘疙瘩见状赶紧一个侧身，突刺“啪”双方架上刺刀。两人都是老兵，喘粗气瞪着对方，架着刺刀移动脚步转圈，谁也不敢冒险先出刀。
　　一阵“咔、咔”钢枪撞击的沉闷金属声。吴小孬挥着空枪从背后砸倒中士，他捡起步枪，突然发问：“恁是那部分的？”
　　中士下意识地回答：“搜索营一连三排。”
　　吴孬听了怒发冲冠，跨步一个发力顺势把刀尖插进对方腰眼，一拧一拨，伸脚一端，大喊大叫：“班长，这拨敌军是搜索营一连的人！”
　　“杀！”陈槐树挺刺刀准确避开国军士的胸腔肋骨的阻挡，直捅对方心脏。
　　两支夙敌撞面，如天罡撞恶煞分外眼红，双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刺刀碰击声，怒骂声和哀吼声混成一片，血腥味浓烈呛人。
　　戚排长打完枪匣子弹，正换弹夹时被冷枪击中额头，没吭声就倒下了。
　　连长命令：“刘疙瘩代理一排长！”
　　“是！俺代理排长。”刘疙瘩命令吴孬：“你任一班长！”
　　“是！”吴孬蹲下觉得手掌心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是血，是拼刺刀时手掌震裂了。他猛地站起身，枪托抵肩，搂动扳机“哒哒哒”一个点射。几乎与此同时，对面一个国军士兵也在转动“迦兰德”步枪枪口扣动扳机。吴孬的子弹穿过对方头颅时，对方射出的子弹贴着吴孬的头皮飞了过去。
　　“好险！”
　　“突突突。”，守军依托残垣断壁疯狂射击，机枪管滚烫，手挨着能烫掉一层皮。
　　刘哥疙瘩欲往前冲，“哒哒哒。”他被一梭子机枪子弹堵回来。
　　“万幸子弹穿过裤裆。”他咧嘴笑：“差点断子绝孙。”
　　战士范豫打光冲锋枪子弹，捡起地上的步枪射击，又用刺刀捅死一个上尉军官。
　　团政委火线授勋，但团部通信员把勋章送给到范豫之前，他已经阵亡了。范豫临死前用剩下的最后一口气，解恨地说：“俺干掉了搜索营的16个兵，两个官！”
　　吴孬带领全班战士往前冲，跳进麻袋沙包垒墙的掩体向在换重机枪管的国军士兵扫射。从残墙后窜出一个国军士兵，平端冲锋枪迎面扫射。吴孬心说“糟糕，完球了！”
　　“突突突！”国军士兵身子一抖瑟，仰面摔倒。
　　吴孬回头一看，是陕西兵楞姓抢先开枪。
　　照明弹不停升空，天空被染成血红色。子弹呼啸、炮弹爆炸以及伤兵的哀嚎求救声充斥战场。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焦臭味，满眼看都是横七竖八叠撂的尸体，有四仰八叉，有蜷曲一团，像是但丁描写中的地狱。
　　368团参谋长孔江淮跟随一营抵近在交战前沿指挥。
　　“报告，三个营的突击部队都从突破口冲过来了。城门和南城墙附近的残敌已清除干净。”
　　孔江淮下令：“留独立二旅控制突破口，防备小股敌人组织反扑。在左翼布置一个营兵力警戒，防止残敌横窜。右翼依托仁义河向东向北并进。抢夺桥头并扼守，阻击东城敌人渡桥回援。全团主力攻击烧锅街及水塔阵地，配合突击连穿插直捣敌军指挥部！”他解气地说：“这次67军要舔自己的伤口了。”
　　团长徐侠夫在南城门楼打电话强调说：“建立稳固的桥头堡，防止敌人竭力反扑。全团穿插与攻克阵地并进，先头部队要像锲子一样扎入敌人腹地。”
　　“明白！”
　　“他妈的！你小子咋朝天射击？”国军一师三团二营一连的项连长狠狠踹了士兵卢蒿子屁股一脚。他检查汤普森冲锋枪后更恼火：“根本没定标尺，朝天胡乱放枪。”
　　“慌了，没压住抢口。”卢蒿子听见枪声如炒豆，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噗、噗” 又射来一阵弹雨打得掩体尘土飞扬。
　　“妈的，再躲老子先毙了你！”话还没说完，噗，对面射来的一颗子弹正击中项连长脑门。
　　“王连副，咱们后边炮兵营的火炮打得太近了，尽炸自己人啦。”守军被一阵自己人的炮弹炸朦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脑壳到处躲藏。
　　“哎呀妈哟！”几个士兵瞬间就被炮弹片炸倒。一个被炸死倒地泊泊淌血，还一个被炮弹片切去整个下巴，剩下半截舌头在蠕动。
　　败退下来的士兵遭到身后制高点上督战队的猛烈扫射，像野兔般被打翻在地。
　　王连副叹气说：“他妈的！当兵的小命不值钱。”
　　守军的防线有些动摇了。
　　“邵团长，钱营长报告，共军先头一部已突破防线，正向北纵深冲击。”
　　卲子伯刚被军部授上校衔、接任战死的张茂盛任团长，他下令：“组织反冲锋，将突进来的共军小股部队分割剿杀。”他不停地给师部拨电话。
　　中校营长刘升庭拒绝接受邵子伯的命令：“应该组织积极防御消灭共军的有生力量？在机枪弹雨前组织反冲锋根本就是将士兵投入绞肉机的自杀行为。军事常识说，攻击一方采取进攻的前提是，要将敌方兵力、火器30％甚至更多加以摧毁。”
　　邵子伯在电话里对刘升庭营长说：“你叫营副跟我讲话。喂！孙营副？你听好了，我命令你立即枪决畏敌怯阵的刘升庭。任命你为营长，立即组织部队发起反冲锋！”
　　“砰砰！”电话筒里传来两声枪响。孙营副说：“俺去指挥反冲锋！”匆匆挂机。
　　邵子伯见已有些溃兵后撤到团部附近，他手提冲锋枪，用脚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线，令督战队插旗竖标。他大喊：“过线者，格杀勿论！”
　　67军部作战室电话骤响。徐剑光来电话：“报告参座，据观察共军攻城部队正从城门源源不断涌入。有穿灰色军装(九纵)和黄军装的(华野)。”
　　肖德森说：“共军战术一向是避实就虚，吃柿子专捡软的捏。鹿死谁手，唯在能守。你要全力夺回城墙的突破口。”
　　“呵呵”徐剑光冷笑：“参谋长放心，夺回突破口唾手可得。我一师的3个团可都不是软柿子。我要让共军进来多少躺倒多少。”
　　戴煌接过电话说：“军指挥部就在你身后。剑光师长，67军历来有能攻善守之传统，望你发扬光大，固守阵地。”
　　“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我徐剑光阵前绝不惜命！只要我活着就不让一个共军从身上跨过去！”
　　“你对任务的理解完全正确。”
　　徐剑光放下电话，命令：“前沿以排为单位，依据堡垒、工事和建筑物，以交叉火力封锁每一条大小路，让共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伤亡数十人、上百人的代价。哼，靠几个团兵力就想吃掉我，得有一副铁嘴钢牙好胃口。”
　　“嘀嘀嘀。”，郭庚处长拿起电话接听，他两腿一并立正，将话筒递给戴煌：“总统电询！”
　　戴煌双手接过电话：“是！是！职当尊崇座训，誓以不成功便成仁之决心，期固守待援。”他放下电话，走到沙盘前布署：“两翼部队及所有火炮立即支援南城门阵地。务必把共军赶出城外！”
　　“南京国防部专门设立空军联络组与我们联系，答应派飞机轰炸支援。”肖德森杀气腾腾命令：“三师和保安团坚守住机场，只要机场在，空运物资不断，就能守住古堡城。”他又下令：“化学炮连立即向南城门附近共军占领地区发射磷燃烧弹，不惜代价把共军赶出城！”
　　“把美援的白兰地蒸馏酒全发到前沿弟兄们手里。命令坦克车开足马力，向突破口冲击夺回南城门。”
　　敢死队全是由参加过抗战的悍勇老兵组成，每人配备汤普森冲锋枪，一支德造20响快慢机匣子枪，4颗手雷。每队配有一架美制火焰喷射器，嗷嗷叫着扑向南城门。
　　“对作战官兵悬红，俘虏共军政委赏一万、政治部主任七千，团长5千。击毙减半。打死共军士兵赏100元。”
　　“报告军座，共军攻势已被敢死队遏制！”
　　“立即上报总统！”
　　惨烈战斗在南城门至煤炭大楼之间展开，双方士兵怀着同样坚定的决心投入厮杀。拿下煤炭大楼即占据了可以俯瞰全西城的制高点，全部防御阵地将暴露在解放军轻重机枪射程内。
　　从西安临潼军用机场起飞的两架轰炸机飞临古堡城上空，像黑老鸹一样盘旋几周。但天尚未亮透，又下着小雪，飞行员看不清下面阵地情况，无法实施轰炸和扫射支援，无奈只好摇晃几下翅膀飞走了。
　　肖德森气得挥手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