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九章 棋逢对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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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咚咚咚”，余英听出是赵济民的敲门暗号，她像触了电似的，跳下床去开门。
　　赵济民闪进屋，关紧门，解开围巾，气喘吁吁地说：“俺在悦来客栈门口中了埋伏，转了几圈才甩掉了尾巴。”
　　“吴小个子牺牲了。”
　　“是为了掩护俺！”他摘下假牙，接过余英递的茶杯，仰脸咕嘟嘟地喝了几口水。
　　“省委派人进城来联络了。”
　　“人呢？”余英急问。她知道赵济民另有不交叉的联络渠道。
　　“庆辉呢？”
　　“一下午都联系不上他，怕也是出事了。”
　　“余英，有些不对劲儿，好像俺的行踪特务都能预料到，设下的每个圈套都能准确套住俺。没有联络上庆辉之前，滹沱矿的几个联络点和人员都暂时不用。”
　　“有内奸？”
　　“还没弄盱顾(清楚)。现在俺频于奔命，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赵济民嘀咕了一句：“或许俺真的不是顾汴生的对手，对决没有胜算。”
　　余英问：“说啥？”
　　赵济民交待说：“城外来人约定今黑底儿10点在教堂后老墓地北面大槐树下接头。”他看她一眼说：“恁去接头，带来人赶到城东难民屯老齐家碰面。”他附耳说：“接头暗号是连说两次‘布谷鸟来了’。”
　　“明白！”余英脱下绿色毛线外套，换上街头妇女常穿的阴丹士林布旗袍，扮作中年妇女。她跨上洋车“哐哐当”走了。
　　黑夜像一张密实的大网笼罩着墓地和黑松林，寂静和漆黑好像一对孪生兄弟结伴。风吹着黑黝黝的松林摇荡，像一群皮影戏里的鬼魅在舞蹈。
　　余英气咻咻将单车倚在松树干上，在恐惧中踽踽走进墓地。四周寂静吓人，“咕咕咕”的夜鸟叫更显得恐怖和诡异，叫人汗毛倒竖。她心里毛呆呆的，听看墓的老候说过，墓地阴气重，不能喊出人的真名。有时候墓地会传出一些声音，像是用斧头砍树或者人在叽叽喳喳说话，这时你可千万别上前询问或是搭话。只要你别吭声，别理它，鬼就不会过来招惹你。
　　地上积雪足有半尺厚，脚踩在上面，发出瘆人的咯吱咯吱响声。“噗瑟瑟”一群野鸽子突然受惊吓从树林中飞起。
　　余英走进墓区，绕着墓碑、祭祀供桌走，怕碰倒汉白玉石桌上摆的烛台、香炉和供品。她发现不远处有一点状红色火光在跳跃，时隐时现。
　　“谁？”余英心脏一阵抽搐，“鬼火？”她摒住呼吸，战战兢兢拣起一块石头朝红点掷过去。只见那光点飘飘悠悠飞到墓碑后。她更害怕了，壮胆子又拣起一块石头朝光点丢过去，那亮光又飞向另一个坟头。余英接近崩溃，绝望地拣起一块大石头砸过去。只听那边“唉呀”一声，有男人骂：“歪日他娘的，谁呀？拉泡屎都不让俺安生喽，一袋烟功夫砸俺三次了。”
　　余英手捋胸喘粗气，她听出男人是教堂看墓地的老候头。
　　凌晨一点多，余英带着两个人回到东屯。
　　两人脸上有几处血痕。余英解释说：“他们是从采割野蜂蜜的山民从北山悬崖上缒绳滑下来的，衣服和脸上挂烂了。还有一位同志腿摔断了，我把他寄放在教堂季嘉会神父那儿了。”
　　“老杨同志！”戴茶色眼镜的中年人上前握手。
　　“吴部长！”赵济民又惊讶又兴奋地迎上握手。省委敌工部吴克凡介绍说：“这是省委主管兵运工作的翟明仁同志。腿受伤暂躲在教堂的是冯庸同志，他在城防司令部任副官，是朱奎的内弟，负责兵运工作。”
　　“同志，辛苦了！”
　　身穿褐色棉袍，头戴黑礼帽的年轻人抓紧赵济民手，摇动说：“你们这些战斗在敌人心脏的同志们才辛苦！”他特别说：“谢谢余英同志。”
　　“欢迎你们！这下秘密小组更兵强马壮了。”
　　“不行！”吴克凡说：“暂时力量还不能够合股。兵运小组必须隐蔽在城防司令部内，不与外界接触。”吴部长成熟稳重、心细如发，他对赵济民使个眼色，说：“单独谈谈吧？”
　　王木梁斜吼儿子：“二憨，甭赤肚子挺炕上，出门放哨去！”
　　赵济民熟门熟路，到后院掀开柴垛后的木盖，与吴克凡钻进地窖。
　　吴克凡弯着腰说：“省委和纵队首长委派转交给你一个重要关系。”
　　“哦？”赵济民又惊又喜。
　　“延安情报部给省委转来隶属华北局的一个潜伏在城防司令部的重要联络关系。这位地下党同志过去只接受华北局的单线联系。”
　　赵济民清楚，党的情报机构会有意避免将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问：“咋与他联络？”
　　“此人是华北局布在暂51军朱奎身边的一枚战略棋子。平时闲置，非到关键时不启用。延安通报只说他化名‘老道’， 有自备电台和独立密码、密匙，目前隐蔽在城防司令部。而且，他已经了解你的身分，会很快派人与你联络。”
　　赵济民沉思说：“这下离搞到敌人城防图纸就更近一步了。”
　　“据说‘老道’被作闲棋冷子好些年了，组织上要他‘审时度势，不急于一时之功。’他长期潜伏，游走于上层军官和特务中，从事高层策反工作。他是一个经验丰富老地下党。这次为解放古堡城专门‘激活’他配合你工作。”
　　“能透露一下‘老道’有啥特征吗？”
　　“不能！因为我也没见过他。你们之间的联络完全靠信物和接头暗号。”
　　吴部长严厉地责备说：“老杨，你误杀了华北局的一个地下党同志。”
　　“谁？”
　　“陈志爵。他是以灰色面目潜伏在市政府中的一名优秀地下党员。他死的很可惜！”
　　赵济民顿时头大如斗，两天来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他懊恼说：“考！中了敌人的离奸计，误杀了自己同志。”他悔恨交加，检讨说：“俺当时把重点放在铲除叛徒上，忽略了顾汴生的狡诈伎俩。”
　　“济民同志，要疑人所不疑，察人所不察。当所有证据过于明显指向一个人，就需要进行逆向思考和排除法甄别。”
　　“现在看来俺错了！”赵济民甚至有些沮丧。“俺被追得疲于奔命，吴小个子牺牲，误杀陈志爵，地下党又遭二次打击。难道俺当牢下棋下不过他，眼下也斗不过他？”
　　“不用过分自责，吸取教训避免再犯此类错误。”吴部长说：“我军华东、中原两支野战军已经开始秘密向淮海地区运动，准备在徐州包围国民党军5个兵团、22个军，进行战略决战。纵队首长根据战略部署将要派一支部队拿下古堡城。因此要求你尽快设法拿到古堡城敌军的城防工事布署图，并安全送出城。”
　　赵济民聚精会神。
　　“拿到标有敌火力、兵员及火炮重武器配备、火力网封锁方向、布雷地段及通道；各种碉堡、地堡和堑壕位置，城防指挥机构、战场观测点位置的城防图后可以极大减少我军攻城部队伤亡，并迅速打消胡宗南、阎西山两集团的南下妄动。”他将手搭在赵济民手背上，说：“任务艰巨，有很大难度。”
　　赵济民表明态度：“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克服一切困难设法拿到城防图。”
　　“顾汴生很狡诈，熟悉地下党的行动规律。你要警惕，倘有忽失，瓦解全局。”
　　“俺已经感受到了顾汴生的狡诈和残酷。”
　　预祝你们成功！”
　　天已泛鱼肚白色。赵济民爬出地窖，似乎听见院墙外有轻微脚步声。他拔枪迅速翻上后墙缺口，正欲举枪，发现是王木梁和老齐在天寒地冻里站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