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七章 赵济民(7)
“开门!开门!”保长带两个地痞狗腿子来替区公所收税和收赁房费。
“又交啥税咧?”
“空屋税、人头税、守城税、子弹税和碉堡税等。”保长掰着指半天没数清楚。他搡了王木梁一把说:“老家伙,日恁娘咧今儿个推到明个儿,明儿个又推到后个儿,恁是不是皮痒找抽咧?”
狗腿子左右扇了堵住门口的老姨两个耳光。
保长凶神恶煞地说:“再不拿钱,恁独自个儿掂量掂量对。”
王木梁替老姨擦着着鼻孔、嘴角血,低声下气陪着笑说:“明儿早起俺跟孩子都出去找钱,明个儿一定交。”
“今儿非得交了,催谁说了都不中。敢坏了规矩,送恁们去见衙门官!”
地痞褪裤子对着墙基石尿了一泡,叼烟提裤子说:“鞭不打狗不服。”
“不是不交,家里穷的连熬糨子糊窗户缝的面水都没有。恁瞅西北风顺着窗缝往屋里灌咧,恁瞅娃儿大冬天还赤巴着脚儿。”王木梁敬让纸烟。保长嘴里叼着烟,两耳朵根子夹着烟,又把剩下的半包掖进裤腰带。
一个地痞在井台抓起个生红薯,在衣襟上擦干净,掰开两节生吃。
“咦!”保长抖擞,他不知吃啥了身上起水泡,水泡破了就化脓,脓水流哪哪摊在疮。
地痞刚才说的话惹恼了齐茂斋。
齐茂斋当年在村里练过铁裆功,他常双腿张开,撅着屁股让年轻人踢其裆部,啪啪响,他纹丝不动。
齐茂斋:“恁斜吼个毛!再日闹老子怼死恁养的!”
“咦!恁瞎喷球啥咧?”
保长些许怯,劝说:“包(不能)决(骂)人唛?多少得拿点算给衙门点面子吧。”
“决恁,老子捶死恁不屈。”
地痞不服,咋唬说:“凑那吧,不是俺阿咋恁,恁豆(都)木那胆儿。”
“咔嚓!”齐茂斋一掌推倒院子里大腿粗的枣树。
二憨也帮腔:“爹,甭甩他。凭啥给他们交钱儿?”
地痞骂道:“瞅那信球样吧,弄死恁!”
二憨犟说:“咋?俺要违法了让政府枪毙,俺站着不动。恁?揍挪儿去吧(滚一边)!再叽咕俺打恁个残坏。”他四下看,找砖头瓦片当武器。”
“恁个死犟筋货,又摸那砖头抓哩呀?恁施张(张扬)抓哩,犯赛人!”王木梁劝说:“这搁不住生气。胳膊拧不过大腿,破费几个钱,就当买个消停吧。”他说齐荗斋:“天那恁豆(就)不会闭上嘴包吭气唛?”
“不中,除非俺死球喽!”
王木梁乞求:“保长恁叫起(稍微)手抬高点,俺都过去坎了。”
“拉泡屎甩那信球货脸上。”
齐茂斋讥讽王木梁胆小:“恁是老有钱?人不能头持下倒着走吧?”
“木啊!好人不一定长寿,自古恶人活百年。唉,好汉不跟无赖斗,打呀杀呀的不值当。”
“那摸那是得瑟啥咧!”齐茂斋不份地说:“狗腿子咧话是尿罐砸人,气不死人,骚臭死人!”
双方摩拳擦掌对峙着。
赵济民出来拦住齐茂斋,对保长说:“贵姓?”
“免贵,贱姓范。”
“范保长,《国民管理条例》里有‘天灾无收的农民免纳粮,失去土地的流民不交税。’这恁应该知道吧?”
“这、这,俺还不盱顾。本保长是奉区公所。”
“既然有国民政府条例在,甭说区公所,就是市政府也难违禁。否则,送官究办。”赵济民说:“不才俺姓杨,与本城市长袁登候是同学,俺可以带你们去市府查验、究诘。俺要是说谎,俺是恁爷爷生的。”
“包唬人啦,俺还是蒋总统咧亲兄弟哩!”一个地痞捂嘴讥笑。
“俺木唬人,民国32年(43年)袁登候存省交通技校市政专业求学时与俺同学。现任市府教育局长胡翰之当时是俺咧老师。俺说这恁信不信?”
保长一愣,忙推开地痞说:“这、这,兄弟整天胡连胡涂咧。杨先生,去找市长也没啥必要吧?”
佟大爷听出端倪,暗笑着说:“嘿!露出差庇了吧,央门逮住他了。送官究办”
“兄弟不敢造次。谁胡来叫谁生孩子没眼儿。”他起咒发誓,急得直跺脚。
“考恁娘儿呀!恁以前是唬俺咧。”
“杨先生,俺也何撒(凑合)着干咧。容俺回去仔细查询。今个儿的税费免征、免征。”他对两个狗腿子说:“走!包再搁这儿阿扎人!”
“范保长慢走,这也木啥。”
“阁下包涵!再会!”
“慢!范保长请留步!”
“咋?还依不饶了。”范保长心里怯得慌,推说:“俺搁南瓦窑那厢还有事儿木弄利量咧。”
“保长。俺看恁头顶长疮、脚底淌脓,染衣领潲色。想给恁开副治疗疮癣、瘙痒药。恁回家辗碎成末,调豆油抹擦患处,保证两日内治利量。”赵济民念叨着开方:“黑豆、麸皮、干红薯藤拌观音土。皂角刺、土荆皮、铁冬青和蛇床子。”他最后补充说:“药引子是,少作恶,多行善。”
“手下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冲撞了杨先生。还望息怒。”范保长打恭作揖,千恩万谢。
“这年头蛇蝎当道,多行善事会有好报呀。”佟大爷故意阿扎(恶意)他。
狗腿子匆匆出门时一脚踩到铁耙子头,噗哧,铁耙木把儿翘起来,闷砸在前额。
佟大爷见保长出门,悄声问:“杨先生,恁日弄他?这黑豆、麸皮、干红薯藤拌观音土是猪饲料呀。”
“木(没)日弄”,赵济民淡淡一笑:“前半截是猪饲料,后半截是治病的药。”
几人缓过神来,同时哈哈大笑。
“有阶级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形式的反抗。抗绢抗税也是一种反抗形式。”
“真得(发“呆”音)劲啊。得咧很!”
赵济民几句话吓走保长和狗腿子,赢得了大家敬重,被尊称为杨菩萨。
王木梁开心,天将黑在雪地下钢丝套,套住只野兔。几个人盘腿上炕围坐在矮桌前喝茶,等着老姨做顿红烧兔肉。
局促屋内摆了张裂缝起皮的八仙桌和几把木板凳。几家凑来的粗瓷盘子、大瓷碗。墙角支着深底锅,锅里热气腾腾,肉香扑鼻,桌上码着一落素烧饼。王木梁、齐茂斋、佟大爷、铁匠和二憨子或蹲或坐,敞胸露怀,脑门儿上沁出了汗珠。几人不拘小节地畅喝。
老姨没上桌,靠着灶台耷拉着腿,细嚼慢咽,满手沾油。
炕沿撂着半盒“老刀牌”香烟。黄狗爬在火炉边啃骨头,熏得鼻脸漆黑。
二憨负责蒸红薯面窝头,他不管熟不熟老是掀锅盖看。热气不断从蒸锅中冒出。
“爹,像是水烧干了。”
“包老是掀锅盖,水干还早着咧。”
“酒呢?可包(别)寒酸。”齐大叔吆喝。
“挨刀不挨捧的老犊子,就知道喝酒。凑合吃麸子皮吧。”
主食是糊涂面条儿。用齐茂斋的话说:“糊涂面是穷人的饭。女人干活少,凑合喝一碗稀的就能捱到天黑,男人出力大,稀汤加个蒸馍,嘴一不拉饱了。”
“抠货(吝色鬼),钱都别在肋骨条上了。”
“白吃枣还嫌核大?”王木梁自嘲说:“二憨拉黄包车,天天躲警察,见不了几个钱。赚得只够个买个油盐的钱。”
“他一天不出门干活,一家人就揭不开锅。”老姨插嘴。
“杨叔,俺可不想像俺爹那号一辈子给张老爷家当牛作马,作个滴啦(提)不起来的人。俺会补马车、汽车、人力车和洋单车橡胶胎,还会开汽车、修汽车和洋脚踏车。脚踏车牌子最好的属英国凤头,德国蓝牌、钻石。日本货富士、僧帽稍差。有磨电灯,天黑时一掰手把,电滚子就和车轮子磨擦生电,骑的越快,那车灯就越亮。”
“好,心里可清亮,有骨气!”赵济民夸赞二憨:“学门技术有前途,往后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都会有汽车、脚踏车。”
“比拾破烂强些。”王木梁嗤鼻。
“可包让二憨跟街上那稀屎皮刘孬娃儿学,往路上撒洋铁钉、尖蒺藜扎人家车胎,再吆喝着补胎涨价。”佟大爷叮嘱。
“咱实诚,不会弄那腌臜事儿。”王木梁让儿子路上千万小心:“拉洋车见到肥头大耳和做官的人,称呼老爷。见穿长袍马褂、戴眼镜的斯文人要叫先生。见霸道的国军官兵要尊称长官。”
“俺凭使力赚钱吃饭,凭啥要恁下踩(下贱)!”
“包攘筋!”
“俺大字不识一个。”王木梁滴酒不沾,抱着膝盖静静听着。
齐茂斋嫌他性子肉,嘲讽说:“难怪恁不敢打官司,噢,不识字,看不懂状纸。真可怜。”
“衣裳可以换,可气质掩不住,一看杨先生恁凑是个有来头的人。”齐茂斋看出赵济民不是一般的人,有学问,遇到历史典故、生僻问题张口即答。
老姨怕穿堂风,戴上无沿老婆帽,她喝罢包谷糁汤后伸长舌头舔一舔碗底。
佟大爷安慰说:“古时候,英雄好汉一时落魄的多了。甭走了,干脆搁这儿开家诊所吧。”
“对,坐堂问诊,保恁吃穿不愁。恁赐名,俺当过木匠给诊所做块匾。”
“杨先生医术高明,就叫赛华佗。”
赵济民笑笑。他伸筷子叼块兔肉,端杯抿了口酒,与齐茂斋、佟大爷啦挂着唠起家常。
佟大爷说:“乱世出怪。城东赵堡村那棵300年的老皂角树死了,夜儿个西关那棵千年占柏也枯死个球了。打俺记事,老人们就祭拜神树,外地马队和跑单帮过路打尖的人都喜欢在这树下乘凉。唉!噩兆头,怕是要改朝换代呀!”
“老百姓逃难,兵灾来了要逃,水旱蝗灾也要逃。逃难的日子人不如狗。”
“王剩蛋被保长带兵抓了壮丁。老疙瘩被拉去当苦差七天,半夜刚回屋子被军队拉走运弹药。
“不去得挨打。”
“国民党只顾打内战摧毁经济支柱,频繁征粮征税和政府征饷已经榨干了百姓不多的积蓄。土地龟裂,沟渠干涸。粮食吃光了吃麸子、秕糠。采野菜野果,扒树皮草根,田埂山坡被挖得像烂峰窝。饥民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原本膏腴、静谧的土地竟然一片赤贫,人民苦不堪言。”
“甭管啥都要交税。房有房税,地有地税,连米面盐鸡猪、耕牛骡子驴都要交税,雁过拔毛,老百姓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要交税。现在又加收土地捐、人头税、子弹捐、碉堡捐,救国税等。穷人穷的说吃米饭是喝粥,说喝粥是稀汤,说来家喝汤吧那是喝井拨凉水。有不少难民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屏着气勒紧裤腰带,饿得脸色发黑要扶着墙才能站起来。”
“咱老百姓要求不高,啥时候能不打仗、没有苛捐杂税、吃饱饭,能安居乐业就好了。”
老姨坐在板凳上拿出一团麻和枣木拨吊,合麻绳卖钱。她用手一拨,拨吊飞转,原来两股的麻丝就会上劲合成一股。
“恁说是共产党能打败老蒋吗?”齐茂斋说:“俺佩服人家共产党,城墙上挂阵些砍下的人头,可就是有人不怕死还往城里钻。”
王木梁紧张地望了赵济民一眼。
“想老蒋,盼老蒋,老蒋来了米面涨。”
“那可不是咋。市价飞涨,老百姓怨声载道。糙米从每担280元涨至市价1200元。奸商、恶霸囤积粮食,坐待涨价。”
“国民党太欺压老百姓了。湿木头放在火边久了也会冒烟着火。”
“难活下去哩。连保、抽丁,纳捐、交费,结婚、生娃到咽气死了埋都要收税。”
“地主老爷的钱,永远是从农民身上剥取的。”
“财主不打倒,穷人难翻身。他张老爷家一席宴,抵咱家半年粮。”
“可不是咋咧!”
“二憨他娘咋死哩?”
“包提这事儿,俺日恼死了。”
齐荗斋说:“木梁老日鳖,性子太瓤。”他说着扔出来一只死耗子。
“谁像恁贼精。”
“俺是老攘筋?”
“咋,莫那不是?”
“哼!旁人闲事俺贵贱都不会管。”这老哥俩爱抬杠。
“这事闹着木啥意思。俺只有捏着鼻子忍了。”
“迷啥咧!”
“官爷认识俺是谁哟。”
二憨:“俺迟早要剥了张老爷的皮,用来做剃刀的磨带。”
“经杨先生这一点拨,明白了不少道理。俺忽然觉得腰杆硬气多了。”
“和尚刚剃头,就有了道行。”
佟大爷冒出句话:“老蒋的国民政府是正统,张老爷说共产党主张‘共产共妻’。” 几人沉默了。
灯盏里灯捻歪斜地燃烧着飘出丝缕青烟,如豆的火苗摇摆不定。
赵济民往灯盏倒点桐油,拨拨灯捻,燃烧的火苗又强烈了些。他摆摆手示意安静,语气肯定地说:“共产党根本不象国民党宣传的共产共妻、杀人越货,共产党主张没有阶级压迫、人人平等,是为穷人办事的。”
“哦?”
“俺们穷人命里就背着穷字吗?不是!一定是地主、恶霸逮准机会盘剥,再勒条绳子在恁家脖子上,逼着咱使力、交钱!”
“咦!杨先生说咧真准!俺爷爷病死那年下,家里木(没)钱买棺材,俺奶奶向本村张世贵老爷借喽15两银子买口薄棺材。后来利滚利,揍成了说不清、还不起的阎王债。揍为了还这笔债,俺爹给张老爷家扛了20年的长工。俺又接着给他家放牛、赶车,收麦、掰玉蜀黍兼干杂活了30多年。农闲时儿张老爷逼俺和儿子到沟北煤矿背煤赚钱抵债。早上下煤窑背出几十煤,上山下山背到小车站,往返几十里路程,一天下来能赚几个洋毫子或是二、三十个铜板。”
二憨愤愤地说:“要是当天还不上利钱,张老爷就柱着拐杖,领着家丁、长工,拈棒拿绳的来家砸门骂人。”
赵济民怂恿说:“老齐、佟大爷,恁俩说阵些年来老王家借的银子还清了木?”
“那还用说,早都本利还清个球了。”
“那为啥老王家还心甘情愿扛长工还钱?”
“不着(知)!”
“这揍是剥削!地主阶级靠这套剥削经盘剥老王家两辈子了。”
“哦?俺想想。”
赵济民继续启发说:“几亩薄地,每亩收成不过一、二百斤,按三七租约要交七成地租。一到收获季节,地主和狗腿子提秤拎麻袋过来,大斗量小升过,几秤下来,一家人披星戴月辛苦劳累一年打下的粮食便大部流进地主的粮仓,所剩无几。自个儿家吃红薯叶儿、芝麻叶儿和老玉米,把麦子背到集市上换回红薯干可仍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总是过着半年瓜藤半年粗粮的苦日子。如果再遇到大旱、蝗灾,庄稼绝收,那农民就根源活不下去了。”
“可不是唛!”
“揍是那儿!”
赵济民的话碰撞着几个老农民的心坎。
佟大爷不解地问:“张世贵老爷在青黄不接时儿也跟家门口儿搭席棚施舍粥馍,接济过乡亲呀。”
“使死使活干一季农活的人木吃咧,他家有余粮施舍。恁想想看,哪来的?”
“鹭鸶腿肚子上刮肉,剥削咱农民的呗!”
“对着呢呀!农民一辈子出力,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为啥?”赵济民的话剥茧抽丝情节让几个逃难的农民明白了前所未闻的新思想,就像给枯草叶上洒露珠,就像丢进热锅里的大虾,升温后不声不响地就变成了红色。他通俗讲解起“劳动创造财富”的道理。
“凭啥张老爷不干活,却过着富日子,反倒是咱欠他的钱?为啥富人躺着冒油,旁人累断骨头?”
“为啥呢?”
“咱们穷人长期忍气吞声,遭受富人欺负。共产党就是凭藉武力夺取地主、官僚的财富再分配给穷人。”
“那穷人也会有一天能靠劳动富起来?”佟大爷问。
齐茂斋抢着说:“咋!升斗小民永远翻不了身?自古布衣亦可傲王侯。
“对!东北和山东解放区都是斗地主、分田地,耕者有其田。共产党把土地、房屋分给农民了。”
“听听,人家杨先生喷哩阵美,说咧地道,不似那卖狗皮膏药,人丹丸咧人。”
齐茂斋嫌佟大爷不会说话儿:“差窍,恁说那是个球!”
“地主老财和国民党为啥骂共产党是土匪、是共产共妻?因为共产党要强行剥夺地主、官僚的财产平分给穷人。共产党要打碎地主剥削农民的封建枷锁,扯掉那根勒在农民脖子上的麻绳,让农民翻身当国家的主人。”他说:“恁知道吗?解放军就是原先的工农红军!”
“杀掉张世贵老爷一家嘛?”二憨又想起死的娘。
“恁约信球娃子又瞎喷啥咧。不中!张老爷祖上在清朝是个候补道员。他叔是省会议员,他叔伯哥是省绥靖公署军法处长,妗子是禁毒委员,他大儿子是中央军团长。杀了张老爷,他们会依你,非满门抄斩咱王家不中。”王木梁对赵济民说:“乡下孩子浅薄还施张,木见过大世面,杨先生恁多担戴着点。”
“二憨,恁爹说着咧!杀了张老爷、陈老爷和杀一、二十个地主、官僚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有推翻这个代表地主老爷、保甲长的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农民才能真正翻身当家作主。”
“哦!是阵着咧。”
“风水轮流转,该俺穷人做皇帝了。”
齐茂斋捅二憨腰眼儿说:“憨子,以后有钱了想干啥?”
“俺有钱了就到得意楼,喊跑堂的来点个大份的肉丝炒肉片、西红柿炒番茄。”
“哈哈!”大家被二憨的话逗乐了。
“干莱炒鸡蛋,小葱拌豆腐,半斤杜康。哈德门便宜,绿炮台贵,都多来点。”
“憨吃楞喝,肉山酒海。”
“甭奏知道吃。”王木梁深思熟虑地说:“杨先生刚不摆糊(讲)的这些,正是俺一直在琢磨着的东西。”
赵济民心存感激说:“老王,恁有天然、朴素的阶级感情,俺昨天碰巧到俺家躲藏,全家人都冒杀头风险帮掩护,这是为甚么?”
“自个人儿!咱净光来净光去,木(没)啥怯咧。”
“对!穷帮穷、贫对贫,生成的骨头长成的肉。孤花一朵结不了瓜。以后咱得天下了,还是需求互相帮衬着。”
他看看火候到了,便直接说:“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共产党是代表广大工农利益的政党。”他深入浅出地说:“共产党给天下老百姓撑腰。”
齐茂斋抱拳说:“好汉眼里识好汉。往后俺们几个全听你的。”
赵济民上茅厕时顺手抄起手枪揣进兜。
“看人家老杨,鞍不离马背,枪不离身。”
“木梁,这人真不瓤!办事儿刮利。”
“倾是咧。”
“俺也想加入共产党咧。”
“俺约摸(估计)着不呛中吧?”齐茂斋笑话他:“恁咋刚到大豆地,就要吃豆腐?得可着头做帽子。”
赵济民回来插嘴说:“老王在国民党垂死挣扎、大批共产党员被捕或被杀害的白色恐怖时候,能甘愿冒死要求加入本党,这是老难得咧事儿。俺代表党组织感激你。但是加入共产党是要有入党介绍人和申请、考察和宣誓等程序。党员必须要严守党的秘密,遵守党的纪律。一个党员对党的命令和纪律的态度,是检验其忠诚度的硬指标,是确认其信仰牢固与否的度量衡。”他说:“老王,俺愿意作恁的入党介绍人。”
“让党考验俺吧!”
“俺也想加入共产党!”几个人身子凑得更近了。
“俺也加入!王木梁跟俺是一头磕到地的异姓结拜弟兄,他入了共产党咱木入,不是丢客气、老丑气。”
王木梁叮嘱说:“包泻呼(别乱喊)、包施张。传出去可就踩坏(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