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喋血对决 by 河南王平
2018-5-28 18:50
第十章 监狱(4)
苗雨德犹豫着没动手。范继宗夺过皮鞭抽向身材矮小的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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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浑身鞭痕未消的苏沛然经过深思熟虑,对吕麒悄声说:“需要一个人自杀!”
“咋?”言者肃穆,听者惊诧。
“激烈的尸谏才能引起政治犯的激愤和刑事犯、军事犯的同情。要设法让事不关己的冷漠变成按捺不住的愤怒!”
负责掩护的谭其辉故意躺在季桐鸣身旁大声打呼噜。季桐鸣只好用被子紧蒙头睡觉。
“同意!”吴越支持苏沛然,说:“眼下必须按照‘没有退路’的原则行事。不惜个别人的牺牲,争取到预期的最大结果。”
吕麒在用细铁丝捌指甲缝里的污垢。他考虑片刻后,问:“谁自杀?”
苏沛然依墙探身:“俺!”
隔着几个铺的林肇祥耳尖,偷听到苏沛然与吕麒的轻声谈话内容,他爬过来自荐说:“俺愿意去死!”
林肇祥自从遭吴越在放风时打过之后又被同号犯人用被褥蒙头痛殴过几次,靠本能捂头和陈彬劝解才苟活下来。被捕的地下党员对出卖同志的叛徒恨之入骨,尤其对曾担任负责人的叛变出卖同志,更是咬牙切齿。
雪上加霜的是,林肇祥入狱后,妻子韩香萍乱了方寸。她托当军法官的伯父辗转托找到林荫卿,恳求救丈夫。林荫卿看见梨花带雨的韩香萍丰韵动人,便满脸堆笑拍着胸脯表示:“这点事办不好,我枉作少将高参。”
当晚,韩萍迫于无奈委身于林荫卿。翌日,林荫卿去侦缉处回来后摆手说:“别怪我不肯帮忙,只怨你丈夫在监狱里仍然痴迷不悟,拒绝做狱方卧底检举同伙。”
韩萍哭哭啼啼找到伯父,指望亲情和恸哭能打动他再给帮忙,不料当晚伯父竟趁人之危强奸了她。韩萍两次遭辱又救夫无望,羞愧难当,悬梁自尽。
林肇祥祈祷时从季神父嘴里知道这事后万念俱灰,绝望地说:“叛徒注定没有好下场,不是被人毁灭,就是自己毁灭。俺声名狼藉,活着比死更难受。”
此刻,林肇祥恳求说:“”老吕、老苏,俺在乙区关押过,在刑事犯里还算有些威信,俺死更能引起更普遍的共愤。”他半跪着像个卑贱小草乞求挺拔青松的宽恕。他在寻找灵魂中缺失的那部分,渴望死前灵魂能从阴影走出来。
林肇祥喃喃自语:“俺觉得自己身上有股腥臭味,让人避之不及。像一个被熟人在人赃俱获下逮住的小偷,众目睽睽之下,有种说不出的羞耻。”他乞求:“俺木(没)活平展,就让俺死哩排场些吧?”
“不!”苏沛然冷眼瞅着他说:“我们需要一个坚贞不屈的党员挺身牺牲,才能激起狱中同志对敌人的愤慨。”苏沛然看见叛徒就会想起那些被其出卖后屠杀的党员。
“俺用良心担保!”
“你出卖组织,置同志于死地,你有良心吗?”
林肇祥无地自容,像一记闷棍打在后脑。
“俺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吗?俺无颜苟活于世!”
“活不活那是你自己的事儿。噢,你一脸的屎还非得让人亲你一下?恶心!”吴越也不同意,说:“叛徒的死是没价值的。林肇祥的话是三眼铳打兔子,没准,也不可信。我们还要更加严密的防备那些叛徒和奸细。”
“恁说谁?林肇祥还是陈彬?”
“奸细的眼眶子也没贴膏药。要防备有人变蝎子伤人。”
龚雄睡不着,坐起身半依墙,惶恐地望着狱友。
看守范继宗懒洋洋捂嘴打着哈欠,从二道铁门巡视过来。负责望风的同志从碎玻璃片涂墨汁做成的镜子监视到,故意大声调侃:“范看守,是恁娘死啦,干嘛耷拉着脸?”
范继宗抬头见是个老政治犯,知道不好惹,便抬手扭扭腰间皮带上枪套,威胁:“再多嘴,明天扣你的饭。”
听见看守脚步声渐远,林肇祥突然从被褥下掏出拧掉螺钉拆成半爿的剪刀,绝决地说:“老吕、老苏,如果你们不肯信任俺,不屑干让俺豁出性命为党再做最后一份贡献。既然如此,那为防泄密,恁还是杀了俺吧。”
苏沛然半信半疑:“你确定愿意为全体犯人争取生存权力而牺牲自己?”
“当然,俺已准备好了。老苏,只有死神能结束俺痛苦的悔恨。”林肇祥很固执,攥紧皴裂的拳头,他想以死的方式赎罪。
“哼!葫芦脖子细是勒的,就那品种。一个能够背叛党的人,怎么可能会信守诺言呢?怕是关键时刻他还会出卖我们。”吕麒还是不松口。
余思毅把眼镜架往鼻梁上推推,建言:“老吕、老苏,俺相信老林是真心的。”他解释说:“虽然有个别人落水做了叛徒,但他们是被特务抓去后严刑考打或是利用亲属威逼下下自首的,对国民党没有好感,更不会死心塌地。现在他们天良未泯想为党再效点力,或是想留条后路争取将来宽大处理。”
苏沛然与吕麒对视后,点头说:“俺同意了。阵着儿(现在)发暗号把特支绝食的决定传达到各监号。”
吕麒骑在一个难友肩上,从横梁上取下一棍细麻绳和一块饼,递给林肇祥:“祝好运!”
“老林,写个遗书吧,组织上会设法送到你亲人手里的。”
“俺悔之晚矣,只恳求党组织将来能照顾我俺的父母和子女。”
“组织上会尽力办的。”
林肇祥回到铺位捏铅笔写了一首遗诗:闻听钟声报夜深,灯影昏乱月半阴。凄然感叹惶恐,回首泣恨愧零丁。
翌日上午分囚饭时,林肇祥为窝头份量不够和汤里有沙粒与皮汉才争吵起来。他愤愤大声揭露说:“司法部保证囚犯每天不低于九两主食,可恁克扣到每天不足5两。监狱长养的那条狼狗一天要吃掉多少囚犯的口粮?看守小灶吃的小站米、白精面,甚至喝白兰地、抽炮台烟,全是用克扣犯人的口粮换的。”
皮汉才恼怒,抽了林肇祥两鞭子,但仍堵不住他的怒吼。
何戢让皮汉才把林肇祥带到狱长室。
“你知道抗拒监管的结果是什么吗?”
“不就是枪毙!”
“枪毙了你,共产党照样也把你当叛徒。在我看来,你的价值并不会因出头闹事而有任何变化。”何戢恶狠狠问:“谁指使你的?”
林肇祥嗤笑说:“还要啥人指使吗?”
“这么说,你是主谋!”
“谢谢恁给俺这天大的面子。”他就是希望把闹事的责任揽到自已身上。
何戢手指节敲击桌面,以威胁口吻说:“别犯傻,这顶红帽子戴上会要了你命。”他问:“如果你愿意做狱方耳目,那我倒可以帮你解脱困境。”
“绝不!”
“你会后悔的!”何戢尴尬。
“政治犯提出改善关押条件、提高伙食标准的要求,是正当诉求。”
“哼!”何戢斜睨一眼:“你以为自己是唐吉珂德?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些。”他抬颌示意皮汉才带走林肇祥。
“噼噼啪”刑讯室里的抽鞭子声延续到中午快两点。
林肇祥遍体鳞伤,被范继宗拖回甲2监舍。
“值得吗?”陈彬用毛巾沾水擦拭他后背上鞭梢抽出裂如小孩嘴一般的伤口。
“如果俺的死对党有益,能救赎灵魂,就值。”林肇祥睁大肿胀眼缝,伸舌舔润嘴巴,象是回光返照说:“这是俺被捕以来觉得最无愧、最自豪的一天。”
吕麒安慰说:“老林,大家开始试着原谅你。”
“不,连俺自个儿也不会原谅叛变。”林肇祥坦然求一死。
“时间告诉我们,不要臆断一切。驴粪蛋滚着滚着也有能立起来的时候。”
“生尔如梦兮,死则觉也。”这一晚他睡得踏实。
凌晨寅时,林肇祥摸索着捏铅笔写下两份遗书。公开遗嘱是:“本人之死乃狱方虐待所致,愿全体难友为俺申冤!”
另一份则是写给地下党的:“此死非他人所迫,盖因内心极度悔恨,唯一死能救赎耳!吾愧对同志们,恳请宽恕。欠陈彬80元,请家姐代偿之。”
监舍寂静,除老鼠吱吱声外再听不到一点儿动静。几个知情人都侧身装睡。
林肇祥将嫌吕麒给的绳细不结实,他把内衣、内裤撕成长布条、拧成股,绕铁窗栏杆绑紧,双手抓绳踮起脚尖将脖颈套进勒紧,眼神似有发自内心的一丝闪亮。他平静的轻声说:“再见同志们!原谅俺!”他猛松手,身子悬吊起来。
大梁上几只饿老鼠正啃木椽子,受惊扰后,四下张望迅速窜进瓦缝。
绳勒脖子窒息的那一霎,林肇祥灵魂闪出躯壳升天。只有上帝才知道他是天使还是魔鬼。
陈彬难过地喃喃说:“他是一只没有落脚点的飞鸟!”
吕麒和苏沛然扶墙起身,向吊在梁上的林肇祥尸体鞠了一躬。
辰时放风,林肇祥勒颈自尽的消息伴随着一股愤怒浪潮先在甲区政治犯中涌荡,很快就弥漫全监。
“绝食!绝食!”竟然是先从乙区刑事犯那边传来喧嚷和喊叫。
政治犯把提前拟好的几项诉求沾血写在被单上,挂在牢门。
兔死狐悲,陈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抗议虐囚!全狱犯人绝食,直到狱方答应改善伙食和监押条件!”
苗雨德带领着狱警进监舍解下林肇祥冰冷的尸体,查看唇角血迹和脖颈勒痕,向何辑报告:“吊死鬼都是翻白眼、吐舌头,可林肇祥只是脸色有些青紫,嘴微张见舌,他死的很安详。”
何戢惊呼:“这是那帮政治犯设的‘苦肉计’!”他意味深长地说:“山雨欲来呀!”
囚犯代表来谈判时,何戢阴险地说:“自杀现场是伪造的。何以抹鼻见得?我学过刑事勘察,如果尸颈部位的绳索痕迹边缘红肿,则上吊时还是在生的。反之,则说明人吊上去时已经死亡了。犯人林肇祥脖颈光洁无痕,仅一道半月型勒印。很显然,他应该是被同监舍犯人掐昏捂死后又吊悬大粱之上的。”他内行地说:“诸位是否注意到?死者脖颈左右各有一处很明显的掐痕。”
囚犯代表正不知如何应对,苗雨德插言说:“舅舅,犯人脖颈上的那个拇指印,是俺解绳子卸尸体时留下的呀。”
何戢恼羞成怒,挥起文明棍打碎一只装饰用的青花瓷瓶,破口大骂:“上岗时间,你他妈的喊什么舅舅、姥爷的,滚出去!”
全体囚犯开始绝食。狱中关押的几名解放军战俘和游击战员还特别提出拒穿囚服。他们宁愿赤身裸体站在寒风中抖瑟。
刑事犯、军事犯甚至几个叛徒都态度坚决地参加了绝食斗争。
牢饭担来了,洋铁碗摆了一地。今天桶里装着油汪汪的红烧肉、煞白的美援精面馍,却没一个人从敞开铁门的监舍走出来。
范继宗弯腰捏块肉塞进嘴,故意咂嘴说:“肥瘦搭配,油腻腻的真香!”他吮咂手指:“出来的都可以放开吃!”
“呵呵!”何辑自以为得意的笑声不经意被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关豁子调侃:“俺猜何狱长一定是有喜事,是添外孙了吧?”
“放恁娘则屁!”范继宗骂说:“狱长千金才16岁,哪来的外孙。”
“怨俺日他千金时木小心!嘻嘻嘻。”有个刑事犯猥亵地说皮看守长满脸杀气,掂着鞭子来回走。
“他咋没打你?”
“俺是软鸡巴能考死人,他木(没)脾气(没法)。”
绝食到第二天后晌,病弱犯人陆续昏倒。
“老饥呀!”有个刑事犯饿的忍不住想出号抓碗吃饭,一被关豁子喝斥:“敢去,晚上抽出恁肠子捋干净。”犯人一听,吓得又缩脚退回。
政治犯低声唱起雄壮悲切的《国际》。
乙区军事犯唱起《大刀歌》。
皮得才从监号里拉出一个政治犯,猛击头部两拳。犯人鲜血直流、牙齿脱落。两个难友看不下去,大声责骂。皮得才叫来范继宗,把两个政治犯拉出来,脱光上衣,推倒在在地上,用皮鞭狠抽。
所有监号一片哗然,抗议声此起彼伏。
何戢冷笑说:“想跟我玩这场游戏,你们赢不了。”他写出一份名单命令警卫:“把各监舍的负责人抓出来,砸上脚镣。”
苏沛然冷笑道:“看你们有多少脚镣!”
过道传来警卫的皮靴声和枪身与皮带的撞击声。囚犯用身体堵住监舍铁门。
“啪!”警卫的长枪走火,苏沛然左臂中弹。
犯人与看守和警卫撕扯起来。皮汉才吹起警笛。“嘟嘟嘟。”
狱警排士兵持枪赶到支援。皮汉才给苏沛然、吴越和谭其辉等人戴上手铐、脚镣。
“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何戢把茶盅摔碎。
绝食第三天下午,已有6名犯人饿死,十几人奄奄一息。
何戢气急败坏。他准备签字上报将在袭击警卫的犯人谭其辉、魏伯昌和两名解放军战俘枪决。
范继宗骂道:“他妈的,难道这些共党分子中魔症了,都是喝了红药水,死都不变心!”
苗雨德感慨说:“真要有红药水吗?俺也想喝。”
“你是共产党?”
“俺真想是,可他们不会要俺这种职业特务的。”
“倒也是。”
晚上10点,苗雨德值班进行最后一次巡查时,他走到甲区2监门口趁左右没人,勾手示意苏沛然到铁栅门,以极轻的声音说:“老苏,俺想加入共产党!”
苏沛然一时没思想准备,楞了一下推诿说:“啥呀,俺不懂恁说咧是啥。”
苗雨德失望地转身离开。
穿堂风刮得监门框哐啷啷震颤,好像外面有很多人要冲进来。
“风长手、长腿了,会咣咣敲门了。”吕麒自言自语。
“唉!”躺在吕麒右侧的卫河疆辗转反侧,不停地叹气。
卫河疆心虚到破碎,听见同志们唱《国际歌》时,头皮上沁住一层冷汗。他担任组织部长时,常在各级会议上声色俱厉地攻击那些贪生怕死没有气节的软骨头,强硬提出要制裁叛徒。没想到自己也自首变节。号里有谁轻咳一声,他就会心脏咚咚狂跳。他不敢抬头,生怕看见昔日部下投射来的鄙夷目光。
排队领饭时,余思毅在碗底发现一个纸球,悄悄看纸条上写着,卫河疆是叛徒!他斜眼瞟一眼,卫河疆己察觉,苦笑一下,眨着受惊兔子一般惊恐的眼睛。
狱中绝食斗争取得部分胜利,双方都做了妥协。狱方很不情愿地公布了囚粮标准,答应改善伙食,并建立书屋提供《三字经》、《百家姓》、《吾党宗义》等书目。
何狱长破天荒让看守给各监舍送去了日用品:内衫、毛巾、香皂、木梳和牙膏等。他还极力劝犯人信奉基督教,说:“信耶稣可以解惑排忧。”
政治犯通过收卖看守和杂工,弄进来《世界史纲》、《大众哲学》和周佛海的《经济学概论》。甚至还有列宁的《国家与革命》、《共产主义ABC》
吴越托家人送来苏联小说《铁流》,还有印度经典《罗摩衍那》。他为没有文化的刑事犯、军事犯争取到一项额外福利,开设扫盲课。
何戢同意了,让庶务股买回些书,什么《识字》、《小学课文》、《几何原本》等。吴越因人施教,尽可能让难友通过学习能读报纸、写家信。
牢头关豁子拱手谢吴越说:“恁的善行犹如乌云笼罩的天空,忽然有一缕阳光照耀进来。”他看到被判死刑的共产党人仍坚持不懈地读书、学外语,用木筷沾水练习书法,觉得很是震撼。
监狱让被捕叛变的地下市委委员周福华来“现身说法”进行劝降。
“呸!滚出去!”
“叛徒!”众政治犯齐唾弃。
“俺咋闻到一股臭味?你刚才吃大粪里的蛆了吧,嘴臭。”
刚赶走周福华,有个刑事犯杂役在大门口挥笤帚丈喊:“季神父又来送圣餐和圣经了!”
政治犯贾德存说:“圣餐留下,用圣经擦屁股。”
季神甫听到了,骂:“混蛋!亵渎神明!在你心中还有没有上帝呀!”
“有,吃圣餐时俺会怀念上帝他老人家的。”
苏沛然制止说:“嗨!老兄,别拿上帝开玩笑。上帝无处不在。”
季神父气恼说:“忘了那天我救了你?”
贾德存负责掩护,他分散看守注意力故意打哈哈说:说:“哈哈!要不是你,俺阵这(这会)已经在天堂了。”
季神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念诵圣经:“他们的美德和罪恶,他们的痛苦和懊悔、他们的渴望。”他趁看守不在,从神袍底下掏出两支手枪和一些药品快速递给苏沛然。“阿门!”
“阿门!”
“神父,小心路滑。”
“迷途的羔羊,上帝保佑你。”
走道上有个打杂的军事犯扯住袍子问:“季神父,下次别再带圣经了,帮忙带几把剪头发的剪刀吧。”
“要剪刀干嘛?”
军事犯眨眼说:“这是我和耶稣之间的秘密。”拧掉剪刀叉的螺丝,就变成两把尖锐的匕首。
“孩子,我尽量满足你的需求。”
何戢在狱长室训斥头发凌乱的卫河疆,“囚犯组织绝食,你咋不通风报信!” 他精心安插在甲2号的季桐鸣卧底估计是被政治犯识破,诬说他鼓动绝食,被打了个半死。
“因为你答应替狱方做卧底才能活到现在,而不是抛尸河滩,露出一根根肋条和大腿骨。”
“狱长,根本没机会。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再呆在号里恐怕是就死定了。”卫河疆眼睛暗淡无光。
“我看还没那么严重。”
“他们会生生搦(掐)死我的。快送我回侦缉处。”
“你不会像看上去那么蠢吧?这个时候,共产党不会再在乎你这个叛徒的死活。政治犯不会掐死你,你没那么重要。”
卫河疆嘟囔说:“不想再做出卖同志的犹大,我想死的有尊严。”
“可是我还要利用你。”
一只深褐色的小头大肚子蜘蛛,正在办公室墙角顶部忙碌着专心地织着一张手帕大小的丝网。网的一角有一只被粘住的小虫,在拼命挣扎。
洋油火机“咯哒”一响,桔黄色的火苗像莹火虫飞到烟头上。何戢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挥手说:“如果你对我来说没用处了,我就签字把你拉出去枪决,然后用破席卷着埋在乱坟岗子。回去吧,再考虑考虑!”他弹弹烟蒂,按电铃:“叫他进来。”
“我的头就在手里拎着,你随时可以取走。”卫河疆语调颇含悲壮。
何戢目送曾经在地下党内有显赫地位的卫河疆往门外走,忽然想起一个俗语,四川猴服河南人牵。
季桐鸣被皮汉才带进来,一副惶恐不安样子。他盯着何狱长脸,似乎是想从中看出自己以后的命运。
何戢摆手说:“请坐!”季桐鸣战兢兢半爿屁股挨在椅子边缘。
何狱长将半截烟头拧死在烟缸,说:“政治犯在行动,可是根据你传递的情报进行了几次突击搜查,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俺的身份暴露了!”
何戢讥诮说:“哪个身份?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
“他们已经防范俺啦。”季桐鸣没心思逗乐,他担忧地说:“那个负责内部保卫的谭其辉天天寸步不离地盯着俺。”
“你必须要积极参与进他们的行动中,谎称能联系上监外地下党,试探出谁才是狱中地下党的真正负责人。我让苗雨德悄悄给你送去几本进步书籍和小刀,以赢得政治犯信任。我要知道余思毅、吕麒和苏沛然他们私下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恩威并举说:“如果这次破坏狱内地下党组织,我送你回司法部任职。”
季桐鸣说:“俺会尽力探出所有秘密,俺可以用后半生发誓。”
“哼!你得保证你有后半生。如果干不好的话,你的后半生可能就不到三天了。”
何戢走到季桐鸣身旁,指着小餐桌上准备的食物,拍着他肩说:“抓紧吃点东西吧,送你回监舍前,有必要进行一场货真价实的拷打,这能帮你进一步取得政治犯的信任。”
季桐鸣惊恐地抬头问:“还要上刑?”
何戢狡诈比曹操,冷笑说:“对,上刑,而且要狠!才能演好苦肉计。”他似乎正从竹筒放出一条毒蛇,蛇已经潜行进监舍,正伺机冷不丁伸头咬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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