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回：流水落花情难定，冤家路窄马遭殃(二)。
　　“妃笑。”吴淑姬一直在门口等着文妃笑回来，等了半天，终于看到了文妃笑那张略带忧愁的小脸。
　　“淑姨，谢大哥他。”
　　“走了，是不是？”
　　“您都知道了？”
　　“嗯。”吴淑姬笑着点点头，“怎么？舍不得？”
　　“没有，我只是觉得，谢大哥走的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好好谢谢他呢！”
　　“就像皋羽说的，来日方长嘛！你们还会再见面的。”吴淑姬拉着文妃笑的手，“走，跟淑姨进屋去。”
　　“淑姨，我想到永乐宫去拜见师父们，第一次离开这么久，我好想他们啊！”
　　“好啊。”吴淑姬想了一会儿，“不过，最近永乐宫的道长们都在闭关，不如你过几天再去吧！”
　　“淑姨，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些日子，我去过永乐宫，谁知道还没进大门，就被永乐宫的弟子给拦住了，他们说所有的道长都在闭关，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原来是这样，那我只有过几天再去了。”文妃笑傻傻地点了点头，“淑姨，我都不在了，你还去那里干什么？”
　　“就因为你不在，我才要代你去看看你的那些师父们啊！”
　　“淑姨，您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傻丫头，淑姨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文妃笑笑了，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几天之后的一天早上，当文妃笑睁开眼睛的时候，吴淑姬已经不在床上了。
　　“妃笑，快点儿起来吃饭。”窗外传来了吴淑姬的声音。
　　听罢，文妃笑的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幸福滋味，“来啦。”
　　经过一番简单的梳洗，文妃笑便坐在了饭桌之上，却看到饭桌上面摆着一个包袱，“淑姨，这是什么？”
　　“我给你包了几件衣服。”
　　“淑姨，我到那里看完师父们就回来，不会多做停留的。”
　　“没事的，你不在的时候，淑姨还不是一个人在家，你就多住几天吧！”
　　“淑姨，不是您的原因。”文妃笑一脸严肃的表情，“本来我就不喜欢那里清心寡欲的修道生活，更何况，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我总不能一直躲在永乐宫里吧！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金风玉露丸，再也不怕寒症发作了。”
　　“淑姨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淑姨。”文妃笑不知道吴淑姬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妃笑，你终于长大了，你不仅懂得了自立自强，还知道了什么是责任，淑姨本应该高兴的，但是一想到你长大之后，就会离开淑姨，淑姨的心就。”说到最后，吴淑姬泣不成声。
　　“淑姨。”文妃笑没经得住诱惑，也哭了起来，“您对妃笑的恩情，恐怕妃笑用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千万别这么说，妃笑，要是没有你的话，淑姨恐怕都活不过这十年。”
　　“淑姨，妃笑答应您。”文妃笑抽噎了一下，“等我救出了我爹，我们一定会一起回来的。”
　　“好。好。”吴淑姬多么希望文妃笑说的话会成真，“好了，快吃饭吧，要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嗯。”
　　饭后，吴淑姬将文妃笑送到了门外。
　　“不要送了，淑姨，这条路我不知道都走过多少遍了，现在我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到永乐宫。”
　　吴淑姬被文妃笑的话给逗笑了，“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我知道了，淑姨。”
　　文妃笑带上了剑，告别了吴淑姬，就向永乐宫进发了。
　　本来文妃笑的脚程就快，再加上她那渴望早点见到师父们的急切心情，不到半日，文妃笑便来到了永乐县，而永乐宫就在永乐县的那一边，所以说，到了永乐县就相当于到了永乐宫。
　　永乐县是一个繁华富庶、占地广阔的大县，光是客栈，县城里就有好几家，其中最一般的一间客栈就是梦回客栈。
　　这个时候，文妃笑正好路过梦回客栈的门口，前面有一行人正在向她的这个方向走来，当她看清楚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的脸的时候，不禁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一把无名之火也随之涌上心头。
　　“怎么又是那个姓秋的？他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来抓我的吧？”文妃笑连忙转过身去，随便找了个藏身之处，在暗地里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文妃笑口中的那个“姓秋的”就是秋梦客，她眼中的那一行人也正是秋梦客等人。只见他们一共有十来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人是威风凛凛，马是精神抖擞。只有秋梦客的马是白马，其他人的马都是红色的；只有秋梦客的马背上是两个人，其它马的背上都是一个人。坐在秋梦客身后的是一个女人——梅暗香，文妃笑不认识她，但是文妃笑却认识紧跟在秋梦客身后的那两个男人，翰海和祁山，那天早上，就是他们帮助文妃笑等人离开了大都。
　　“奉旨出来办事就是好，走到哪里都没人敢阻拦，还出动上前来迎接我们。”第一次出来见世面的祁山在马上洋洋得意。
　　与祁山并排的翰海看了看祁山，无奈地摇了摇头，拍马上前，赶上了走在前面的秋梦客，“秋大人，这次刺客一个也没有抓到，皇上没有怪罪您吧？”
　　“我在这边抓，阿合马在那边放，皇上根本又怎么会怪罪到我的头上呢？”
　　“没想到，秋大人送给他们的令牌，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是啊，安童本来还想借此机会除掉阿合马，可惜，皇上只撤了他的职，把他放回上都去了。”
　　“真是便宜他了。”翰海“噗呲”一笑，“不知道安童大人在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会怎么样？”
　　“他确实很生气，但是。皇上驭人有术，谁也没有办法。”
　　翰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有一种预感。”秋梦客慢下马步，翰海和梅暗香洗耳恭听，“阿合马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秋大人。”祁山也赶上了秋梦客和翰海，“前面就是县衙了。”
　　谁知道祁山刚说完话，秋梦客就勒住马，停了下来，“梦回客栈？”
　　闻声，众人都顺着秋梦客的目光看去，果然，一间梦回客栈伫立在他们的旁边。
　　秋梦客抬头看了一会儿，便从马上跳了下来，“今天晚上我们就住这里吧！”
　　见秋梦客下马，翰海等人也跳下马来。
　　“秋大人。”祁山牵着马上前走了一步，“我们怎么不去县衙住啊？”
　　“怎么？你不喜欢这里？”
　　“不是，不是。”祁山连忙摇头，向秋梦客表示自己真的不是不喜欢，“属下只是好奇而已。”
　　“我觉得，我和这间客栈有缘。”说罢，秋梦客笑了一下，转身去接马上的梅暗香，“暗香，下马吧！”
　　“各位官爷是要住店吗？”本来一直游走在柜台后面的客栈掌柜的，今天却出门迎客来了，“小店有上好的客房，还有。”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当官的？”祁山的好奇心又来了。
　　掌柜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似嘲笑的笑容，“小人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一瞧各位爷的阵势，小人就知道。”
　　这种本来人人都应该喜欢听的奉承话，在秋梦客听来却异常地刺耳，就连一个字他也听不下去了，“有好酒吗？”
　　“好酒？”掌柜的一听，就知道宣传的机会来了，“别的不敢说，小店的竹叶青那可是。”
　　一听到竹叶青，秋梦客就更觉得他和这家客栈有缘了。
　　“有就好。”秋梦客觉得，竹叶青如何如何，用不着别人来说，“先来两桌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再准备几间上房。”说罢，便带着梅暗香进屋去了。
　　掌柜的边进门边喊，“吉祥，快给这几位官爷上两桌咱们店里的招牌菜。”
　　“好嘞！”一个洪亮的声音传遍了客栈内外。
　　翰海和祁山分工明确，翰海负责秋梦客的安全——虽然秋梦客的安全不用任何人负责，祁山则负责后勤工作。
　　翰海带着五六个人跟着秋梦客进屋去了，当他走到掌柜的身边的时候，从腰间掏出一大锭银子，看起来应该有二十两，扔给了掌柜的，“掌柜的，接着。”
　　“谢官爷。”掌柜的接过银子，喊得更大声了，“富贵，快出来给官爷牵马。”
　　“来嘞！”一个头上戴着一顶小歪帽、右肩头搭着一块抹布的店小二儿笑着跑了出来。
　　祁山把缰绳交给富贵，“小心照看啊！这些马都很贵的，特别是那匹白的。”
　　“放心吧，官爷，小的一定把您的马喂的白白胖胖的。”
　　“我的那匹是红的。”
　　店小二儿马上改口，“红红胖胖的。”
　　“这还差不多，给你。”祁山也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不过是一小锭银子，但是看起来也有二、三两。
　　“谢官爷。”店小二儿的心里乐开了花，当官的人出手就是不一样。
　　祁山带着剩下的五六个人也进屋去了。
　　梦回客栈门前发生的一切，文妃笑都看在眼里，当她看到富贵牵马的时候，心里顿生一计，于是她离开梦回客栈，面带坏笑地向药房奔去。
　　秋梦客所住的那间房的窗户是向着大街敞开的，他喜欢这样的房间，只可惜，这样的房间却不能阻止他的失眠。这天夜里，秋梦客又失眠了。
　　本来，秋梦客就很少睡觉，因为他的心早就已经被装满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复兴金国的使命，与忽必烈的恩、怨，与元好问的误会，月烈和那个女刺客。一个有心事的人是绝对不会睡得像猪一样的，再加上初来乍到，秋梦客就更加睡不着觉了。
　　此时，被褥安静的睡在床上，没有一点儿被人动过的痕迹，窗户是完全敞开着的，秋梦客就站在窗前，看着满天星斗、万家灯火，听着蛙鸣一片、夜半钟声，闻着花草香味、泥土芬芳。
　　“又要到六月了。”
　　这一切，不禁让秋梦客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他躺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中，月烈依偎在他的怀里。
　　“梦客，你知道吗？”月烈把脸转向秋梦客，在月光和桃花的映衬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以前，我就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从来没有出过家门一步，是你，梦客，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去了那么多的地方，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美轮美奂、多姿多彩。”
　　“我还没谢你呢！你反倒谢起我来了。”
　　“你要谢我什么？”
　　秋梦客下意识地抱紧月烈，“月烈，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神仙眷侣，什么是天伦之乐，什么是此生无悔，什么是。”秋梦客深情地看着月烈，“爱。”
　　月烈紧紧地贴在秋梦客那火热的胸膛上，“梦客。”
　　“月烈，你还想去什么地方？”
　　“人们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梦客，我想去西湖。”
　　“西湖？”秋梦客忽然想到了杨万里的的那首诗，“‘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好诗！好诗！梦客，以后我也要多读一些你们汉人的书，像你一样出口成章。”
　　“月烈，我答应你，明年六月，我就带你去西湖赏荷花。”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海誓山盟，犹言在耳，可如今却物是人非，秋梦客第一次食言了，第二年六月，他没有带月烈去西湖赏荷花。